胡瑞轉過頭, 看著徐勉收拾自己的東西, 一臉還沒緩過來的樣子：“怎麽會這樣……”

“怪我。”徐勉無奈地笑笑，“誰知道你們成績這麽不穩定。”

楊波在一邊抱怨：“你這是開了掛吧？回回都考387啊？”

“這不我們約好了的麽，我徐勉從來都是個信守承諾的人。”徐勉把書包背上, “再見了兄弟們，咱們下個學期見！”

說完，瀟灑地從後門出去了。

下次考試就是期末, 得下個學期開始才有可能再在同一個班了。

相比於胡瑞和楊波依依不舍的樣子，徐勉倒是不怎麽傷感, 畢竟去哪個地方都不能跟男朋友坐在同一個教室。

他是唯一一個直接跳了兩個班, 跳到九班的，剛一進門,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這邊。

大家都聽說過徐勉這個人, 知道他校霸和校寵的名頭, 但見過他的人畢竟是少數。

徐勉被這麽多帶著探究的新奇目光直視著, 心裏沒有一絲慌亂，一臉平靜地走到最後一排空出的那個位置。

在九班每天都跟平時一樣上課，唯一不同的就是被點名的次數直線飆升。

所有老師都沒有教過這個學生, 只知道他在上次月考中取得了還行的成績，所以提問的次數也多了起來。

徐勉經常上課開著小差就被叫到了名字，平時都有胡瑞在前邊幫他重覆一遍問題，這回沒有人幫他，他只能硬著頭皮要求老師再重覆一遍。

老師念在他是新同學，也沒有故意為難他, 在得到正確答案後還會給予鼓勵。

同樣，相比於七班，九班的學習氛圍要更濃，同學之間的關系似乎也更為熱絡。

只是這些熱絡似乎都跟徐勉無關，作為一個中途插進來的學生，大家下意識有一種排外的心理，但也有少數幾個比較熱情的同學願意過來跟他聊聊天。

日子一天天過去，徐勉身體的狀況比以前穩定了很多。

除了晚上又失眠過一次，幾乎沒有什麽大礙了。

隨著身體的慢慢恢覆，發呆的時候，徐勉腦子裏總有一些記憶的片段閃過，他試圖把這些碎片拼湊起來，但有些困難。

十二月底的時候，徐勉跟楊波私底下商量怎麽給胡瑞過生日。

胡瑞是他們中最小的一個，今年過了生日也才十六歲。

之前高一的時候，就是因為他年紀小，所以在班上經常被人欺負。

楊波提議：“他除了喜歡吃就是喜歡那個叫什麽黃婧琪的女生，你看看哪個比較好實現？”

徐勉聽了挺意外：“他還沒死心？”

“嗨。”楊波擺擺手，“別提了，自從要到了人家的微信號，天天給人家發消息，什麽天氣越來越冷了要註意保暖，什麽晚上記得要早點睡，本直男看了都受不了。”

徐勉嘿嘿笑了幾聲：“那挺好啊，黃婧琪對他有意思嗎？”

“那誰知道啊。”楊波撇撇嘴，“人家女生都高三了，大他三歲呢，估計沒啥可能。”

“那之後他們見過幾次？”徐勉追問。

“就一次。”楊波無奈地豎起一根手指，“還是在吃飯的時候碰上的，那傻小子就對人家傻笑了一下，逼話沒說。”

“那還好，說不定有可能。”徐勉操起了紅娘的心，“過生日那天我把她請來。”

“黃婧琪？”蕭楊把蓋在臉上的試卷拉下來一點，“這名字有點耳熟，好像在哪兒聽過。”

徐勉跪在他身邊，慢慢地把腦袋湊過來：“就是一個雙眼皮兒，紮馬尾，沒有劉海的女生。”

蕭楊笑著看他：“記人家女生記得這麽清楚呢？”

徐勉一聽這是吃醋了，把下巴擱他肩膀上，笑：“是啊，長得好看，可不就多看兩眼。”

蕭楊表情空白了一秒，很快：“我記起來了，她是宋墨凡的好朋友。”

前段時間，宋墨凡因為媽媽出事，一個人回家的時候，熟悉她的朋友擔心她的情況，都去她家了。

除了蕭楊三個人，還有好幾個女生，其中有一個哭得非常傷心，就是黃婧琪。

“她好像跟宋墨凡是從小到大一塊兒長大的。”蕭楊說。

“你還說我。”徐勉看著他說，“你自己不也記得這麽清楚？”

“長得好看嘛，自然就多看了兩眼。”蕭楊別有深意地笑。

徐勉一把掐在他腰上：“你諷刺我！”

“單身肯定是單身，但小三歲，不知道她會不會接受。”蕭楊思考了幾秒，說，“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弟弟行為？”

“瑞瑞這是追人呢，只不過就是沒有經驗而已。”徐勉擡起頭看他，問，“那既然你跟人家女生這麽熟，你把她約出來？”

蕭楊往後靠了靠，求生欲非常強烈：“其實不是很熟，連她聯系方式都沒有，更別提某人還跟人家聊過天呢。”

徐勉意識到他在提漂流本的事，嘿嘿笑了幾聲：“沒有，我那不都是為了給你驚喜嘛。”

蕭楊雖然嘴上說著沒有聯系方式，但胡瑞生日當天，他還是把黃婧琪請過來了。

徐勉答應了胡瑞要在家裏給他做紅燒小龍蝦，當天早上他就去超市裏買了小龍蝦回來。

胡瑞過生日這天剛好是周日，作為高三黨，蕭楊正好有半天的假。

楊波帶著胡瑞一塊兒來敲門的時候，是黃婧琪給開的門。

門一打開，胡瑞臉上的笑立馬僵住了，一臉不知所措，就差寫著“你為什麽會在這裏我是不是出現了幻覺”這一行字。

楊波看他這不太聰明的樣子，把他往前推了推，跟黃婧琪打招呼：“學姐好！”

“你們好呀。”黃婧琪笑著看向依然僵住胡瑞，側了側身，“進來吧。”

蕭楊和徐勉在廚房裏忙著，徐勉端菜出來的時候，看見胡瑞縮在沙發的一個小角落，正被張開基一臉壞笑地調戲。

徐勉走過去隔開張開基：“今天他可是壽星，你註意一點啊！”

張開基嘿了一聲：“怎麽跟哥哥說話呢？我這是教他把妹兒呢！”

範文遠不鹹不淡地在旁邊說：“就你？你泡過的妹兒比你洗過的襪子還少吧？”

“……”張開基瞪著他，“做個人啊你！”

楊波和黃婧琪正好從那邊走過來，徐勉踢踢胡瑞的腳：“你幹嘛呢？給你把人約來了你連話都不說？”

“我我我不敢嘛。”胡瑞一臉難為情，“當著這麽多人的面……”

“你別浪費了機會啊。”徐勉小聲地叮囑了他一句，回到了廚房。

客廳裏，張開基和範文遠坐在對面的小沙發上，正一臉看戲的表情。

楊波特意讓黃婧琪坐到了胡瑞的身邊，且跟他倆隔開了一段距離，保證了他們足夠的私人空間。

黃婧琪主動跟他搭話：“過了生日就十七了？”

“沒有。”胡瑞不敢直視她的眼睛，“十六。”

“這麽小啊。”黃婧琪笑了，“上學早？”

楊波在一邊看著，只覺得胡瑞太不爭氣，恨不得自己掰開胡瑞的嘴，讓他不要這麽結結巴巴的。

廚房裏，徐勉給蕭楊遞過去一個盤，說：“小羊哥哥，問你個問題。”

“你問。”蕭楊把火給關了。

“你是怎麽發現自己喜歡男生的啊？”徐勉好奇地問，“不會是裏的那種，喜歡上我才發現你只是喜歡我而已吧？”

蕭楊盛菜的動作一頓。

徐勉看出了他的猶豫，問：“怎麽？”

“不是。”蕭楊誠實地回答，“初中的時候意識到自己喜歡的是男生的。”

“初中？”徐勉驚了，“你覺醒這麽早？”

蕭楊轉過頭朝他笑了一下：“是因為初二的時候有個男生跑過來跟我表白，說他喜歡我，我當時就覺得怎麽可能，他肯定是開玩笑的，但他後來一直表現出那種超越友情的態度，讓我意識到可能是真的，也就是那時候起，我註意男生比較多，別人談到哪個女生，我發現我一點都不感興趣。”

徐勉抿了抿唇，點頭。

“我最後拒絕了他。”蕭楊笑著說，“可能相比起來還是不夠吸引我吧。”

“那你意思是我很吸引你嗎？”徐勉眼睛都亮了。

“是啊。”蕭楊伸手輕輕地捏了捏他的側臉，“又乖又聽話。”

徐勉聞言一臉乖巧地在他胸前靠了靠。

“你不想知道我是怎麽發現自己喜歡男生的嗎？”徐勉擡起頭問。

“想啊。”蕭楊笑著問，“我破了你的先例？”

“還真是。”徐勉認真地看著他，說，“你相信嗎，其實我對你是一見鐘情。”

蕭楊只當他是嘴甜，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：“再見傾心？”

“真的。”徐勉抓住他的手，低聲重覆了一遍，“我真的對你一見鐘情。”

那些記憶的碎片，來自於高一下學期的初夏。

把它們拼湊完整之後，出現的是一幅鮮明的、歷歷在目的場景。

隔壁班的男生喜歡的女生給徐勉遞了情書，這麽簡單的一個理由，他被堵在十三街的死胡同，被人狠揍。

時間流逝的快慢他已經完全感覺不到了，就在他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，忽然傳來一聲清朗的男聲：“喲，又碰上了這是？”

話音剛落，幾個人立馬停手。

為了防禦，他把自己團成了一個球，聽到聲音之後，他緩了好幾秒才慢慢地擡起臉來，卻只敢露出一雙眼睛。

刺眼的陽光讓他不得不瞇起眼睛，全身的疼痛讓他有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會牽扯到傷口，他不由得吸了口冷氣。

巷口，一個高挑的男生正靠在墻邊，雙手抱胸，目光淡然地看過來，勾著唇的樣子讓他聯想到了笑面狐貍。

即使背著光，徐勉卻非常清楚地看見了他的模樣。

五官漂亮，身材修長。

明明在他身後還跟著兩個男生，可徐勉的目光直直地盯著他，移都移不開。

“欺負小朋友啊。”背著光的男生輕笑了一聲。

打他的幾個人很快逃跑似的離開了。

男生看了過來，徐勉只覺得心臟好像不受控制般狂跳了起來。

他朝他開口了：“沒事啦小鬼，下回註意點啊。”

溫柔而帶著笑意的聲音，在他腦子裏轉了幾圈，他卻沒來得及出聲回答他，三人已經離開了巷口。

徐勉把臉埋進臂彎，呼吸微微有些急促，臉慢慢地紅了。

他是刺破黑暗的第一束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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